成立空壳物流公司,以“高薪保底、月入过万、工作轻松”为承诺招募货车司机,诱骗其交纳合作费、加盟费、押金等费用,进而制造违约假象,诱骗高额押金——

2000余名司机遭遇“套路运”

伍舒婷/漫画

　　这些老板不懂物流,却在江苏、浙江多地成立数个物流公司;没有仓储,却每月都招聘货车司机加盟跑单。更奇怪的是,那些原本看中“高薪保底、月入过万、工作轻松”承诺而应聘的司机,却无一例外都因亏本违约离场。

　　日前,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检察院办理了这样一起瞄准货车司机的“套路运”诈骗案件。犯罪嫌疑人王某等人在各地成立空壳物流公司,以虚假信息招募货车司机,诱骗其交纳合作费、加盟费、押金等费用,进而制造违约假象,诱骗高额押金,先后有2000余名司机被骗。目前警方已联系到的被害人有877人,已核实的涉案金额超2000万元,还有不少货车司机正在陆续报案中。

　　高薪“钓鱼”,货车司机被精准“围猎”

　　“每公里运费3.5元至4.5元,保证不跑空车,费用一趟一结。”2022年7月,司机小范通过这条网络招聘广告,来到一家看起来颇为正规的物流公司面试。面试过程中,物流公司的张经理表示该公司有大量合作的仓库站点,签约司机只需要点对点、仓对仓地完成固定路线的货运,还可以根据每个人的住址就近安排仓库站点,一天可跑400公里,工资日结。张经理还以日常跑单数量为例,为小范详细讲解了工资构成,并告诉他除去油费、过路费等费用,一天可以净赚四五百元。

　　“我看公司挺正规的,这个经理也很专业,最关键的是,这个工资待遇算是很高的了,所以我立即就签了合同。”小范回忆说。签约后,根据公司要求,小范先交纳了一大笔押金。原来,想要赚这份“高薪”,首先要根据签约年限交给公司一笔1万元至2万元不等的押金。由于小范没有自己的货车,张经理便要求他交纳2万元的押金,随后帮他联系4S店零首付分期贷款购买车辆,并承诺小范“如果以后不再跑物流,随时可以把车子过户到公司名下,不再还贷”。

　　一周后,小范就开上新车跑起了物流。但是,第一天他就感觉不对劲,不仅要凌晨开工,自己装卸货物,而且派单的路程长、单价低,算下来毛利只能勉强与成本相抵。小范向公司反映这一情况后,得到的答复是仓库暂时没有活,要服从调度。考虑到购买的车子还需每个月还贷,无奈之下,小范只好接受安排。

　　可接下来的几个月,小范不仅没有月入过万,甚至还月月亏损,最后一结算,倒贴的货运费连同押金和购车费用,3个月亏损超过10万元。此时,小范找到张经理想辞职,对方却以合同上“个人原因违约不退押金”这一条规定为由,拒绝退还小范的2万元押金。

　　“当初根本没给我机会看清合同是怎么写的。”小范多次找公司理论,可谁知没多久,公司竟然关门了,张经理也联系不上了。小范意识到被骗,立即报警。

　　一套犯罪模式让数千人深陷“套路运”骗局

　　侦查中,公安机关发现,辖区已发生多起类似案件,且大多以经济纠纷报案,通过梳理案件线索,发现集中指向几家物流公司,这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。经过研判信息,公安机关发现王某、岳某等人有重大作案嫌疑。2022年8月,公安机关在浙江宁波将多名犯罪嫌疑人抓获。武进区检察院第一时间派员介入该案,通过全面查阅卷宗、深入了解案情,迅速厘清了犯罪嫌疑人通过广告引流、话术设套、诱导签约、制造违约假象等环节构建的“套路运”犯罪模式。

　　经查,2020年11月,王某来到常州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物流公司。根据前几年在四川成都、辽宁沈阳等地的“从业经验”,王某选择在大型写字楼租下办公地点,注册营业执照,并招聘多名文员和面试经理。一切准备就绪后,王某等人开始在网上发布“保证货源、专线运输、报酬丰厚”的货车司机招聘信息;同时,又在江苏常州、无锡、南通,浙江台州、宁波多地,以同样的模式成立33家空壳物流公司,将应聘人员就近引流至各分公司。等司机来到当地公司面试,文员和面试经理就按照预先设定的话术,让应聘人员对公司的实力和高薪收入深信不疑。

　　“重点讲活、细算收入、多举例子。”在犯罪嫌疑人杜某等面试经理的话术中,该公司的工作时间为朝九晚五,无须熬夜,工资日结,每天能保证跑400公里,每月纯收入高达1.2万元。对于不能带车入职的司机,公司还可以协助其零首付贷款购买新车。司机如果愿意入职,就按照合同要求支付相应的押金。

　　据货车司机老陈回忆,面试时,经理为他详细计算了每天跑单的公里数,以及除去每公里过路费、油费以及每天吃饭、租车等开销后的纯收入,并解释了高收入的专线与其他线路的区别:“比如运送贵重物品每公里4.5元,运送袜子、抽纸等就是每公里3.5元。他们招的是专线,保证来回中有一趟是贵重物品。”这些专业的术语,让没有货运经验的老陈完全相信了公司承诺的高收入。

　　“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仓库也没有货物。”王某说,司机入职后,只有主动要活,调度才会从一些货运平台找货源给其分配。据货车司机介绍,调度安排的基本都是短途运输,更多时候根本没有运输单,不仅赚不到钱,还要贴钱跑单。不少司机发现自己被骗后,想要回押金,公司负责人就会以“合同规定,押金如因个人原因违约不予退还”为由,拒绝退还合同约定的各类费用。一部分闹得凶报警的司机会得到公司适当的退款,大多数被骗司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,自认倒霉。

　　厘清犯罪团伙层级架构及作案手法

　　经审查,2020年11月至2022年8月,王某伙同李某等人,以非法占有为目的,成立多家物流公司,在网络发布高薪招聘货运司机的虚假广告,精心设计话术,诱骗高额押金,以“套路运”的形式,诈骗江苏、浙江等地2000余名被害人。目前警方已联系到其中877名被害人,核实涉案金额超过2000万元。日前,警方已发出协查通告,呼吁其余被害人尽快报案登记,配合调查取证。

　　目前,警方先后将64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到案。武进区检察院依法介入,帮助公安机关迅速厘清了该“套路运”犯罪团伙的层级架构及作案手法。针对该案涉案人员层级较多、公司架构复杂等特点,该院综合考虑犯罪嫌疑人的作用地位、涉案数额、非法获利金额、参与时间等关键事实证据,结合其认罪认罚态度,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分类处理。

　　2022年9月至今年6月,武进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,陆续对该案中负责组织策划、涉案金额巨大的王某等34名犯罪嫌疑人批准逮捕,另有30名犯罪嫌疑人依法被取保候审。目前,该院正在对公安机关移送的63名犯罪嫌疑人审查起诉,还有一名犯罪嫌疑人尚在侦查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