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12月27日，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第七批指导性案例，25年前的一起案件，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。

        一名年轻漂亮的少妇，突然被发现死在了家中床上，经法医鉴定，其生前曾遭受过性侵。

       一周后，在区政府任区长助理的被害女子丈夫，被作为犯罪嫌疑人带走，经过七天七夜的审讯，警方宣布案件告破，凶手正是被害女子的丈夫，其因为怀疑妻子2800元现金来历不明，与妻子起争执，争执过程中，将其妻子杀死，然后伪造被他人奸杀的现场假象。

       该案被害人丈夫被判处死刑后，经过上诉、申诉等几经周折，2001年7月1日，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，判处被告人无期徒刑。

       服刑期间，被告人不断申诉，最终检察机关根据本案两处关键疑点，即现场采集的两枚外人指纹和受害人体内发现第三人精液，安徽省检察院提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抗诉后，法院依法改判，宣判被告人无罪。

       这个曲折离奇的冤案是如何产生的？真凶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？让我们一起往下看。

【案情简介】

1996年12月2日，安徽省蚌埠市女子韩某被发现死于家中床上，生前曾遭受过性侵，家中现场一片凌乱。

报案后，当地警方迅速介入调查，八天后，被害女子韩某丈夫、时年34岁的区长助理于英生，被公安机关作为犯罪嫌疑人，于1996年12月10日晚上10点多钟，被带到市局刑警支队，经过七天七夜的审讯，直到12月6日晚上，于英生才被送到看守所。

1996年12月21日，于英生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批准逮捕。

1998年4月7日，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于英生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。

根据一审法院判决认定的事实，于英生的犯罪过程大致如下：

1996年12月1日，被告人于英生同其妻子韩某，一家三口逛商场时，对妻子韩某手里2800元现金的来源产生怀疑，认为其来路不明。

12月2日早上7点多钟，于英生送孩子上学后，回家再次追问韩某2800元现金的来历，二人遂发生争吵、厮打。

厮打过程中，于英生恼羞成怒，将其推倒在床上，用一根塑料绳将韩某的双手拧到背后，捆绑起来。然后用棉被盖住韩某头面部，将其捂昏迷后，匆忙离开现场，到单位上班。

此后大约9点50分时，于英生返回家中，发现其妻韩某已死亡，便用菜刀对着其颈部砍了数刀，然后将其衣服褪去，伪装成被奸杀的现场，接着将家中物品翻乱，造成被抢劫的假象。

临走时，还打开液化气灶，点燃一支蜡烛，企图引发爆炸，毁尸灭迹。

经法医鉴定，死者韩某口、鼻腔因受暴力作用，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。

一审判决下达后，于英生不服，向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。几经周折，最后，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01年7月1日作出判决，改判其无期徒刑。

此后他被转入监狱服刑，但他仍坚持不断地申诉。

服刑期间，于英生曾想到过放弃，一死了之，但是一想到妻子被害，司法机关不但没有抓到真凶，反倒把他当作凶手抓起来了，妻子比自己还冤，自己死了，就更对不起她，自己必须活下去，抓住真凶，洗刷冤屈。

后来，于英生的申诉得到了检察机关的支持，最高人民检察院对其进行审查后认为，该案存在的矛盾和疑点无法排除，主要有两点，一是现场采集到两枚指纹，经比对不是于英生和其家人的；二是被害人体内的精液，经DNA鉴定，不是于英生的，因此，不能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，原判认定于英生为本案的凶手，不具有唯一性。

据此，2013年5月23日，最高人民检察院就该案，依法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了再审检察建议。

随后，最高人民法院将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再审检察建议，转给了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。

2013年8月8日，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后，对该案作出了再审判决：撤销原判，判决被告人于英生无罪。

至此，坐了17年冤狱的于英生，被释放回家了。

那么，本案的真凶又是谁呢？

2013年11月27日，公安机关通过现场物证和技术分析，特别是对精液样本的DNA比对，将犯罪嫌疑人武钦元抓获归案，经审讯，其对17年前强奸杀害韩某的犯罪事实，供认不讳。

真凶归案，令人意外的是，他的身份竟然是一名警察！原系蚌埠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民警，三级警督。

1996年，武钦元通过朋友与被害人韩某相识，对韩某的美貌垂诞三尺。案发当天早上，他趁韩某丈夫于英生上班后，来到韩某家，欲行不轨，遭到韩某拒绝。

于是武钦元便通过捆绑双手、捂压口鼻等暴力手段，对韩某实施了奸淫，事后，他发现韩某因窒息死亡，便找来菜刀割断其颈部，切断家中电话线，翻乱家中家具，伪造抢劫杀人现场。

临走时，还将液化气罐打开，点燃蜡烛，企图毁灭其犯罪现场。

2015年5月15日，武钦元被法院以犯强奸罪，判处死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

【法律分析】

一、程序正义，是实体正确、避免冤假错案的保障，本案明显存在漏洞，本可以避免，却匪夷所思地发生了，令人震惊。

由此可见，坚持法治，依法治国的重要性，本案于英生，案发前系区长助理，其被冤枉后屈打成招，冤狱17年，何况普通百姓？

我国的刑事司法制度，程序安排，互相监督，如果能够很好地贯彻执行，是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冤假错案发生的。

因此，程序正义，是实体正义的保障。

二、本案“真凶”武钦元，最后法院给其定的罪名为何不是故意杀人罪？

本案中，被告人武钦元的强奸犯罪行为，虽然造成了被害人韩某死亡的后果，但是，从犯罪构成上看，主观方面，被告人武钦元的作案目的，并不是非法剥夺韩某生命，造成被害人韩某死亡的严重后果，不是被告人武钦元追求的结果，因此，本案不符合故意杀人罪的犯罪构成，对被告人的行为，应当以强奸罪，追究刑事责任。

对于强奸罪，根据我国刑法规定，造成被害人死亡等严重后果的，最高刑为死刑，因此，在量刑上，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，两罪的最高刑均为死刑，并无差别。

本案被告人武钦元，身为人民警察，其职责本是保护人民，他却利用其专业知识和技能，犯罪后反侦查、逃避打击，逍遥法外近20年，让无辜者蒙冤17年，判处其死刑，实在是罪有应得。

三、本案中，被告人武钦元还存在侮辱尸体、放火、爆炸等行为，如何评价？

本案中，被告人武钦元在对受害人实施强奸犯罪的过程中，导致其死亡，被害人韩某死亡后，武钦元为了掩盖罪行，用刀砍被害人尸体的行为，依法构成侮辱尸体罪。

但是，这一行为，并不会单独追究刑事责任，根据刑法理论，这一行为，属牵连犯，犯罪竞合，被强奸罪吸收，从重处罚。

但是，本案中，对于其打开液化气，点燃蜡烛，企图引发爆炸，毁灭证据的行为，涉嫌危害公共安全，应构成独立的罪名，数罪并罚。

不过，对于本案，结果意义不大，最后都是死刑。

四、对于本案的另外一个受害人，即被冤枉的于英生，依法可以获得国家赔偿，恢复公职身份。

根据我国《国家赔偿法》的规定，本案于英生有权获得国家赔偿，同时，恢复其公职身份。

只是，对于于英生来说，妻子惨死，自己被冤枉入狱17年，人生命运彻底改变，失去的青春和自由，是任何赔偿都无法弥补的。

因此，追究故意枉法的办案人员法律责任，司法机关吸取教训，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，才是本案最大的意义之所在。

有人说，于英生案的发生，有着一定的时代局限性。但是，历史的一粒尘埃，落到个人身上，都是一座山，任何理由，都不是本案的借口，明明存在如此明显的漏洞，却视而不见，以致造成严重的错案。

再者，对于堂堂区长助理尚如此，何况普通百姓？

因此，除了依法追究错案人员的法律责任外，还应该从制度上完善，防止类似案件再次发生。

编辑：伟光